2008年10月14日 星期二

全球“救市” 中国救经济







《财经》记者 李增新  总第222期 出版日期:2008-10-13  

美欧需要“救市”以救经济,中国则要救经济才能“救市”  10月7日,澳大利亚央行大幅降息100个基点,引领全球降息潮流。翌日,为“紧急应对金融危机”,美联储、欧洲央行、英国、加拿大、瑞典、瑞士六大央行“史无前例地联合行动”,同时降低基准利率50个基点;此举也得到日本央行的支持,后者维持基准利率在0.5%不变。  中国央行当天亦宣布,10月15日起,下调存款类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10月9日起,下调一年期人民币存贷款基准利率各0.27个百分点,其他期限档次存贷款基准利率作相应调整。这是一个月内存款准备金率和利率的第二次“双降”,在中国货币政策历史上实属罕见。不过,与其他国家不同,作为受金融危机冲击最小的大经济体,中国调整货币政策的直接目标所指并非“救”金融市场,而是为了应对经济下滑的严峻局势。正如六大央行联合降息的公告所称,金融危机加剧了经济下滑的风险。作为一个高度依赖外需的经济体,中国不可避免地要面临经济增速大幅下滑的风险。  各大投行和研究机构纷纷下调中国GDP增长预期。高盛将中国2008年GDP增速由原来的10.1%调低至9.8%,2009年由9.5%下调至8.7%;瑞银证券将中国明年预测由原来的8.8%下调至8%;德意志银行中国经济学家马骏同样悲观,预期2009年中国经济增长8.4%,2010年更是只有7%。  中国国际金融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哈继铭判断,与央行9月15日的降息相比,本次更多出于对实体经济放缓的担心。内忧外患  “全球金融风暴并不对中国构成最直接的危害,但中国经济也不‘免疫’。”摩根士丹利中国经济学家王庆对《财经》记者说。美国和欧洲市场占中国总出口的40%,由于美、欧、日陷入衰退看来已不可避免,中国出口将显著放缓,进而将企业利润增长和出口相关的投资同时“拉下马”。  美国财政部数据显示,截至2008年7月,中国持有5187亿美元国债。中金公司估计,中国持有“两房”(房利美和房地美)相关债券3000亿至4000亿美元,占官方外汇储备的近20%;中国商业银行持有“两房”相关债券头寸253亿美元;中国商业银行持有雷曼兄弟公司相关债券约6.7亿美元;中国投资公司持有摩根士丹利9.9%的股份。总体而言,由于中国对美国金融机构的风险暴露有限,危机不会对中国金融体系产生过大冲击。
  但危机引致的全球经济放缓,却可能对中国实体经济产生重大影响。中信证券宏观分析师诸建芳认为,假定2009年发达经济体增长0.3%,发展中经济体增长3%,中国出口增速将下降至8%左右。渣打银行更称,中国将不得不学会适应真实出口的零增长甚至负增长。  “政策调整对2009年中国经济至为关键。”诸建芳称。如果宏观政策不作调整,2009年GDP可能下滑至7.5%。  “这次降息是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但象征意义可能大于实际作用。”瑞银证券中国经济学家汪涛说,全球央行联袂行动旨在增加金融市场的流动性,减少企业的借贷成本;近期中国的一系列措施主要出于稳住市场信心的目的,但由于长期经济前景不确定性增多,企业利润下滑风险加大,并不能指望这些措施立刻大幅度提振股市。“中国可能还需要放松信贷额度。”汪涛说。  降息后的第一个交易日,沪深两市除了开盘时的短暂冲高,很快又回到起点,三大指数均微降收盘。  指望房地产市场迅速回暖也并不现实。国家发改委数据显示,中国70个大中城市的房价水平在8月首次出现环比下降,房价下跌城市的个数已由4月的五个猛增至8月的25个。  房价下跌,人们的预期更已根本改变,而多数消费者依然无力购买,价格进一步向下调整势在必行。哈继铭预计,未来两年全国平均房价下跌15%-20%,房地产投资增速也将大幅下滑,可能由今年的20%降至明年的5%,并直接拉低GDP增速1.3个百分点;而考虑建材投资和相关消费,总体影响更大。  这表明,“中国的问题与美欧的问题是截然不同的,”《财经》首席经济学家沈明高说。美国的问题起源于金融体系,“救市”直接针对根源,如果能够稳定金融市场,就能够减少金融危机向实体经济的传导。因此,美欧需要“救市”以救经济;中国要“救市”,先要救经济。“两手抓”  多数分析人士均认为,中国降息通道已正式形成。  中金公司预计,未来一年内贷款利率下调81个-135个基点,存款利率下调27个-81个基点,且仍有不对称降息的可能;存款准备金率下调350个至550个基点;人民币对一揽子货币汇率升值将放缓至2%至3%,对美元汇率取决于美元自身走势。实际上,本次亦可视为一次不对称降息。作为对存款负利率的补偿,政府取消了现有5%的利息税,对储户而言,存款利率实际只下调了6个基点。  虽然单次降息的作用有限,但形成一个比较明确的货币政策倾斜需要几次连续的降息。王庆称,这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对于实体经济和市场都会逐渐产生正面影响。安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高善文也认为,随着经济政策的逐步转变,商业银行的信贷创造过程将逐步启动。  减息和降低存款准备金率不会很快消除市场信用紧张,但有助于缓解这种局面。目前市场信用紧张主要还体现在中小企业层面,大中型企业仍然面临较为宽松的流动性条件,减息可能会鼓励大中型企业增加投资,在外需没有明显好转的情况下,国内产能过剩的压力将会上升。  同时,出于对未来经济形势的悲观判断,企业贷款需求也可能整体减弱,而面对更高的风险,商业银行放贷时亦更加谨慎。另外,经济处于下降周期时,货币流通速度下降,而且由于外部环境走弱使外贸顺差和资金流入下降,从而降低基础货币。“总之,货币政策的反周期作用较小。”哈继铭说。  沈明高认为,“拯救”中国经济仍需财政政策的调整。已有预期增值税转型可能于明年在全国推广,个人所得税起征点亦将提高至3000元至4000元。中金公司预计,这两项将分别减少财政收入1500亿至2000亿元和500亿至800亿元。假设明年GDP增长8.8%,财政收入仅增长12%,财政赤字占GDP比例将由今年的0.6%扩大至明年的2.3%。
  还有预期政府可能发债增加基础设施建设,但不少学者认为,这需控制在一定的“度”之内。毕竟,像1998年那样大规模的兴建,对于目前的中国,无论从资源能源消耗还是环境负担,都是不可承受之重。财政支出的重点,应放在改善居民收入和生活质量、社保和福利体系等方面,花旗集团亚洲区首席经济学家黄益平说。转型无退路  阴云密布之中,有一点却显而易见:外部经济放慢,且很可能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中国经济目前的增长模式亟待转变。  从历史经验来看,大规模的救助计划并不能立即阻止经济下滑,通常两年后经济才会逐步回暖。由此看来,中国依靠出口拉动经济变得更为困难,即便是纺织、服装出口退税,甚至传闻中的机电产品出口退税上调,都不能扭转这一趋势。  任何大经济体要完成增长模式的转变,都必须付出巨大的努力,其过程也将痛苦异常。但当前形势使得中国无路可退。“压力为转变创造了条件。”《财经》首席经济学家沈明高说。  通胀压力的减弱创造了另一个条件。本来,减税以增加居民收入等刺激消费的措施都可能加剧通胀压力,但目前这种压力已经变得很小。高善文认为,受大宗商品价格下降的影响,中国通胀将快速下行,许多行业的成本压力也将明显减轻。  此外,由于出口不振,一些出口加工制造企业可能转向国内市场,这将增加国内供给,也会使产品价格上涨的动力不足。  全球主要央行的降息周期,亦不太可能再次引发全球流动性过剩的局面,黄益平认为。仅次贷的损失就已超过5000亿美元,起码在短期内应是流动性在快速消失;再次出现流动性过剩,至少要在金融危机完全结束、经济开始繁荣之后。  “最终中国内需疲软就是消费疲软。找到途径刺激消费,才是中国经济增长的长远之计。”黄益平告诉《财经》记者。  沈明高提议,政府应考虑一个“内需改革与消费振兴”计划。他认为,对于一个人均GDP在2000美元左右的发展中国家来说,振兴消费的根本还在于提高收入,未来的动力来自两个方面。其一,是鼓励中等收入人群的消费,这可以从减税的方式入手;其二,是提振农村消费。“三农”的一个长久问题是农业人口收入长期低于城镇居民,也低于GDP增速,这使农村消费一直受到压抑。这需要确立一个为农民增收的目标,并可以通过放开粮价,使农产品由市场定价来实现,而政府需要做的是补贴城市低收入人群。  中国必须回答的另一个问题,是应如何运用手中的外汇储备。■  本刊实习记者王悦威、本刊记者王晶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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