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救市仍如饲虎

范慧勇 2008-10-10 14:53:34 -->
在英国，人们习惯将金融家比喻成“肥猫”，然而我越看越觉得金融银行家以及他们诱发的金融危机像“猛虎”——纵之则贪婪无度，饿之则发疯咬人。继美国推出7000亿美元金融救助法案之后，英国政府不得不在市场的淫威之下紧急出台了一个将近7000亿美元的新救市方案。
为了防止英国金融体系崩溃、提振市场信心，布朗政府彻夜赶工并于10月8日（星期三）晨早公布了最新额度高达4000亿英镑（约为6950亿美元）的救市方案。如果加上英国中央银行（Bank of England）已经投向市场的1000亿“特殊流动计划（Special Liquidity Scheme）”短期贷款，以及英国政府国有化北岩银行（Northern Rock）和布拉德福-宾利银行（Bradford & Bingley）的1330亿英镑，英国政府押注在此次金融危机的资金将达6330亿英镑（约为11100亿美元）。换个角度而言，就是英国筹措动用和美国迄今几乎相同的政府资金，力图来稳定只有美国五分之一规模的英国经济。
4000亿如何分割
按照英国财政大臣达令（Alistair Darling）8日早晨在唐宁街首相府的公开声明和中午在英国议会下院的说明，此次最新的总额为4000亿英镑的救市资金将通过3个主要途径来重筑银行金融体系：首先，补充银行机构的资本金；其次，提供足够的流动性；再次，为银行间借贷市场提供担保。
首先也是最紧要的500亿英镑，将根据“部分国有化计划”分两部分向各大银行注资。英国财政部将立即投入250亿英镑购买国内8家银行的优先股（Preference shares）或永久附息股票(PIBS)，并时刻准备着释出其余250亿英镑以巩固银行资本金。目前预计苏格兰皇家银行(Royal Bank of Scotland)、巴克莱银行(Barclays)、劳埃德TSB银行(Lloyds TSB)、全英住房信贷社（Nationwide Building Society）等将申请此类资金；而汇丰(HBSC)、渣打(Standard Chartered)、艾比国民银行(Abbey)则暗示可能不需要此类资金。英国政府不会过多介入接受援助银行的日常管理，但要求银行继续向个人和企业通畅地提供信贷服务，而参加救市计划的银行必须就银行高管的工资以及派息分红等事项与英国金融管理局（FSA）签署协议。
其次，英国央行将正在实施的“特殊流动计划（Special Liquidity Scheme）”短期贷款资金由现有的1000亿增加到2000亿，并重申将“采取一切必要行动”，确保银行系统拥有足够的流动资金，进而重启瘫痪的信贷市场尤其是房贷业务。
最后，鉴于目前的金融危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银行间不再原意相互借钱引起的，英国政府将以商业利率提供2500亿英镑贷款担保，鼓励银行相互拆借。
达令在公布救市方案同时一再强调：“健康的银行体系是经济的基石，补充资本金的目的是使银行有能力应对未来的冲击，并且愿意向普通人、家庭和企业贷款，从而保证经济的正常运行。而方案将保证英国每个公民的利益最大化。”
该方案迅速得到英国朝野的一致拥护，保守党领导卡梅伦在议会公开支持政府的举措并称“无论如何不会坐视英国银行系统的危难”；第三大党自由民主党领导克拉格（Nick Clegg）则慷慨陈词道：“我们必须向全国人民发出同一个声音——联合起来共度难关！”
尽管英国政府在出台上述方案的同时，还责令央行协同世界其他国家降低基准利率，英国央行当日中午也紧急宣布降息0.5%，以挽救不断恶化的金融市场，但伦敦股市富指100当日收盘仍下跌了238点，跌幅达5.2%。
显然，市场之虎实在是难以伺候，而驯服金融市场的可能目前看来几乎为零。英美政府在此轮与金融业的交锋，将多年来经济繁荣的家底积蓄，外加透支了子孙们的压岁钱甚至奶粉钱倾注市场，却没有同时配套出台严格的监管措施。于是英国朝野关于血本救市的争论集中在了训虎的责任上——如何明确金融业的奖惩机制，尤其是当前银行家们的薪酬分红如何规范等道德风险问题。
“饲虎与训虎”
众所周知，金融行业在英国经济中举足轻重，仅仅伦敦东部方圆几平方公里的新旧金融城就贡献了全英超过五分之一的国民产值。金融业就好像是“大英马戏团”里的“明星虎”，饲养员不断纵欲般地喂养它却不愿意严管它，生怕惹怒了“明星虎”而丢了钱财丧了性命。训虎不但需要诱饵还需要技巧，就像金融市场的监管一样是把双刃剑：如果监管过于严厉、缺乏有竞争力的激励分红，本地市场将死水一潭，金融家将转战其它市场；反之如果没有足够监管约束，市场就贪婪到如今次贷金融危机的欲壑难填的地步。
看来，无论是哪个政党政客都不可能坐视金融体系的崩溃，然而当英国政府一次性动用接近30%的GDP的资金救市时，如何有效监管资金不被滥用以及如何约束金融银行家的道德风险，却成了烫手的山芋。
在8日下午英国议会每月例行的“首相答问（Prime Minister's Questions）”时间里，一多半问题是围绕着“救市计划中银行家的薪酬约束奖惩机制”展开的。
当保守党魁卡梅伦多次质问首相布朗：“能否保证接收救市资金的银行高管今年没有分红？”时，布朗始终拒绝正面回答问题，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政府将尽全力保证接受救助的银行善用每一分钱，对纳税人负责。至于银行高管的薪酬分红将由金融管理局按照个案具体情况和银行签订协议，对银行家的激励将建立在“是否尽力尽责、勤奋工作以及进取心等方面”。
政客的皮球被踢了回来。不甘心的克梅伦接着追问：“没有人希望银行失败，更没有人希望失败的银行家受到奖赏。请问政府能否保证银行家在使用救市资金时尽职尽责，不再像过去那样玩忽职守？是否有一个统观全局的机构监督审计救市资金的流向，从而保证当前的危机不再重演？”布朗再次回避正面回答问题，转而攻击保守党十几年前执政时的金融监管乱局，并引用卡梅伦上个月的言论讥讽保守党面对金融危机却手足无措的窘况，引得议会多数众多议员对克梅伦的嘲讽。自此卡梅伦才尴尬无比地停止逼问。
在议会之外，更广泛的争论还有许多，比如BBC电视台“每日政治（Daily Politics）”栏目里，节目主持人不断质问保守党的一名议员，为什么保守党一方面攻击布朗回避银行家高额分红制度等道德问题，一方面却接受了来自大发金融危机财的对冲基金经理们的政治献金。
我想您已经看明白了吧，一切都是政客的太极推手游戏。至少在英国，没有哪个政党或政客会对银行家金融家动真格，他们只是在冠冕堂皇地演演戏给公众看看罢了。因为他们明白：如果英国丧失了金融领军地位，英国也就虚弱无比了。而保持英国金融帝国绿树常青的关键途径就是：向银行金融家敞开肥水。
一二十年来，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奉行“无论是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过去数百年以及今后无数年，有英国特色的资本主义将继续奉行“无论是吃瘦肉的虎还是吃肥肉的虎，只要是吃肉的虎都是好虎”。